第三章 燕窝藏毒窥人心
我炖了些燕窝来,昨日你坠湖受了寒,正好补补身子。”
门帘被翠儿打起,沈柔提着描金食盒进来,浅粉襦裙衬得她眉眼更柔,只是递食盒时,指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下。
沈凝指尖还沾着书房墨香,抬眸时眼底漾着温和笑意,语气却带着几分歉意:“妹妹费心了,只是我刚从父亲那回来,早上还喝了母亲炖的银耳羹,此刻实在没胃口,怕是要辜负你一片心意。”
沈柔脸上的笑滞了滞,又很快化开,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姐姐多少尝一口?
昨日你受了寒,多补补才好,不然父亲问起,我都不知该怎么回话。”
她说着,目光总往沈凝脸上瞟,像是在确认什么。
沈凝伸手刚要碰碗沿,忽然像想起什么般缩回手,指尖轻轻按了按胳膊,语气带了点委屈:“妹妹不知,昨日回府后我总觉得身子痒,夜里还起了些小红点,母亲让苏院判的弟子来看,说许是碰了致敏的东西,特意叮嘱我别碰滋补吃食,怕耽误明日及笄礼。
若是让父亲知道我因贪嘴误了礼,他该不高兴了。”
这话半真半假——痒意是假,提醒是真。
她就是要看看,沈柔会不会收敛。
可沈柔只是眼底闪过丝慌乱,随即伸手探她额头,指尖微凉:“姐姐怎不早说?
若是因我送的燕窝坏了身子,父亲该怪罪我了。”
话虽软,目光却仍黏在那碗燕窝上。
沈凝轻轻推开她的手,声音更柔:“妹妹别多心,许是我想多了。
不如先将燕窝放在这,等我晚些身子舒坦了再喝?
也不辜负你一番心意,免得父亲说我们姐妹生分。”
她刻意提“父亲”和“姐妹情”,把姿态放得极低,十足一副软性子模样。
沈柔沉吟片刻,终是点了头,只是笑容淡了些:“也好,那我晚些再来看姐姐。”
又闲聊几句家常,反复问起在父亲书房说了什么,待确认沈凝神色无异,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走时还叮嘱:“姐姐要是想喝了,让春桃热一下,别放凉了伤胃,父亲也常说生冷伤脾。”
脚步声远了,沈凝脸上的柔意瞬间褪去,眼底只剩清明。
她唤春桃将燕窝送去厨房查验,转身走到窗边,指尖无意识划过窗棂——前世家族覆灭时,她被乱兵围在书房,是墨尘冲进来挡在她身前,刀刃穿透他胸膛时,他还攥着她的手说“小姐快走”。
那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还有他最后望向她的、满是不甘的眼神,成了她午夜梦回的刺。
这一世,她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她定了定神,轻轻叩了三下窗棂。
片刻后,墨尘从廊下阴影里走出,单膝跪地时玄色劲装扫过地面,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垂着眼,额前发丝遮住眉眼,唯有沈凝知道,那平静表象下,藏着怎样的惊涛。
“方才沈柔送来的燕窝,你去查她从厨房到这里的路径,重点看她是否与西跨院的人接触——昨日我跟父亲提过西跨院有陌生人,你多留意关联。”
沈凝声音压得极低,目光落在他手腕处——那里有道浅疤,是小时候护她时留下的旧伤,“还有,查探时务必小心,别伤着自己。”
最后那句叮嘱落时,墨尘猛地抬头,眼底的平静被打破,闪过震惊、慌乱,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羞涩。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比平日沉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姐……为何突然这么说?”
沈凝心口一紧,却仍维持着温和神色,指尖轻轻拂过窗棂上的木纹:“你是父亲派来护我的人,若是你伤了,父亲该担心了。”
她从未这般叮嘱过旁人。
墨尘垂眸沉默片刻,再抬眼时眼底己恢复平静,只是耳尖泛红:“属下明白,定不会让自己受伤,也不叫小姐、叫老爷担心。”
他顿了顿,补充道,“西跨院脚印是成年男子所留,鞋底黑土与城外乱葬岗一致,属下己让暗卫盯着,沈柔的行踪,属下这就去查。”
起身时,他飞快看了沈凝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担忧,有守护,还有一丝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愫。
沈凝指尖微热,看着他隐入阴影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墨尘的守护,不止是职责,更是带着首到死时仍未说出口的牵挂。
约莫半个时辰后,春桃匆匆回来,脸色发白:“小姐,张嬷嬷尝了燕窝后,没多久就身子痒、起红疹!
她哭着说,里面定是掺了晚香玉花粉,她年轻时对这花粉过敏!
张嬷嬷还说,沈柔取燕窝时,特意支开她,单独在灶房待了片刻!”
沈凝指尖微顿,随即缓缓收回手,眼底没了温度——她给过沈柔机会,是沈柔自己不肯回头。
她对春桃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别露异样。”
待春桃退下,廊下传来轻响,墨尘攥着片沾了黑土的粗布碎片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小姐,沈柔取燕窝前,去西跨院后门见了个男子,这是从男子衣角扯下的碎片,土色与西跨院脚印一致。”
他走近时,沈凝瞧见他袖口沾了点泥污,伸手便想拂去,指尖刚碰到布料,两人都愣了。
墨尘猛地收回手,垂在身侧攥紧,声音发哑:“小姐,属下无碍……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凝收回手,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嗔怪,“下次查探仔细些,别总把自己置于险境。”
墨尘抬头望她,眼底的光温柔得快要溢出来,却只低声应了句:“属下记住了,以后定当心。”
沈凝看着他手里的碎片,心中思索。
沈柔这一步,走得太急,也太露痕迹了。
只是西跨院的人、燕窝里的花粉,背后若真有关联,那这盘棋,恐怕比她想的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