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离开家后换成二姐,二姐离开家后换成三姐,郝忻最后的家庭理发师是大哥郝志刚。
理发师们的理发工具很家常——一把大大的裁衣剪。
理发师们理发手法非常传统:齐耳、齐眉。
至于剪过之后头发外翻还是内翘,都凭头发的个性,和理发师无关。
郝忻记得家里有一块穿衣镜。
这时候一块大穿衣镜绝对是一个家庭大件,所以郝忻记忆深刻。
穿衣镜被棉被裹紧,用绳子五花大绑,坐旅客列车进入到家中。
郝家人围着穿衣镜,热热闹闹地给穿衣镜剪了个彩,镜子才被牢固地钉到墙上。
郝忻在屋里转一圈,没看到穿衣镜。
郝忻心道:看来穿衣镜还没入宫,在百货商店等着自己宠幸。
郝忻在屋里转一圈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家里所有的家当一目了然。
房间是坐北朝南的。
屋子整个东面是一铺超大的炕。
南边墙上开两个小窗户。
靠墙摆放一个八仙桌,一个高低柜。
入户门开在西面墙。
靠墙摆着一个半人高的碗架柜。
靠北面墙摆着箱子和一个方形饭桌。
八仙桌上摆着一个搪瓷茶盘。
茶盘里摆着一个超大的搪瓷茶缸子。
围着茶缸子摆着几个玻璃杯。
茶盘两边放着两个竹编暖水瓶。
碗架柜上放着一排瓶瓶罐罐。
郝忻用手摸摸,瓶瓶罐罐倒是干净。
郝忻终于在心里下了结论——自己穿越回家里经济条件最困难的时候。
有了这个认知,郝忻多少有点沮丧。
“五姐,我站累了都。
你再不理我,我给你告咱妈!”
郝娟等了半天,看见五姐东摸西看,就是不管自己,忍不住出言威胁。
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故意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在郝忻眼里奶凶奶凶的。
郝忻捏捏妹妹的小脸,逗她:“让我抱你,你得给我好吃的!”
郝娟赶紧捂住小兜,紧张地说:“我没有好吃的!”
这欲盖弥彰的小样子,把郝忻逗得噗嗤笑出声,说:“你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郝娟更紧张了,“哼”一声后说:“我根本没有三百两!”。
郝娟说完把脸扭到一旁,走到小凳子边坐下,嘟着小嘴不理郝忻,小手却一首紧紧捂着小兜。
看着可可爱爱的小妹妹,郝忻沮丧感尽失。
郝忻暗暗给自己打气:回到最困难时期也没再怕的,我还有两袖清风。
上辈子摸石头过河,最后还不是过得有声有色。
这辈子自己可是复读生,不信成绩不如前生。
郝忻再次环顾这个家,微弱的光线有气无力地从窗口透进来,屋子里暗沉沉地。
难怪郝忻刚醒来时,目之所及都是灰扑扑。
郝忻入睡前还躺在白门、白墙、白窗的卧室里,醒来后就进到墙黑黢黢,窗框上糊着黑黄色报纸,原滋原味黄土地面的屋子里,这种反差可是太强烈了。
郝忻目光又回箱子上,座钟指针指向6:56。
看屋里暮霭沉沉的样子,郝忻知道,这是傍晚时分。
郝忻西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前生,妈妈唯一没有记住郝忻出生时间。
只记得是秋收时在地里觉小病(临产),赶紧往家走,到家就生了。
郝忻记住了重生时间,她把重生当着自己出生的时间。
郝忻抬头看向房顶:房顶糊着报纸,报纸黑黄黑黄的,没有电灯。
郝忻没找到灯具,不想在屋子里待下去,对郝娟说:“小妹,你别上炕了,五姐领你出去玩。”
郝娟一贯看不起这个姐姐,被欺负了只会哭,不知道告状。
郝忻说话,郝娟总是习惯性反对。
但是今天,郝娟觉得五姐怪可爱。
五姐叫她小妹,不是老妹儿。
小妹!
听着就甜甜的!
郝娟没反对,拉起五姐的手,小姐俩一起往外走。
郝忻推开木门,抬脚就往外走,却差点被绊个跟斗。
郝忻及时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形。
郝忻低头看障碍物,是屋门门槛子。
郝忻再次在心里吐槽:门槛子要不要这么高?
门槛而己,做到十公分高太过分了吧!
郝忻拉着妹妹,迈过高高的门槛,一脚踏进一间黄泥墙面的房间。
这个房间在东北称为外屋地。
外屋地是厨房、是走廊、还是杂物间。
外屋地的标志性建筑是两个大大的锅台,占据房间东西两面。
看到这个格局,郝忻确定这时候自己还不足十岁。
因为郝忻十岁前,苍松坡人居住环境是两家住对面屋,共用一个外屋地。
郝忻爸爸叫郝大海,是一九六八年来大兴安岭开发建设的铁路工人。
开发建设大兴安岭的先驱是铁道兵三、六、九师,所以铁路工人只能作为开发建设大兴安岭第二梯队。
在此之前,中央曾经于一九五五年七月、一九五八年年五月,两次挺进大兴安岭。
然而大兴安岭是“五月春雪七月霜”,环境恶劣到人类无法生存。
两次开发都以失败告终。
一九六西年下半年,中央提出“突破高寒禁区”的口号,铁道兵跨冰河、过塔头、劈山填河,在没有房屋,没有人烟的地方架设铁道线。
他们用镐头,用铁锨挖穿山。
他们用肩膀,用木头架起桥。
前世,郝忻看《甄嬛传》。
甄嬛的父亲被流放到宁古塔。
甄嬛哭着趴在皇帝的脚上说:“皇上,宁古塔苦寒无比......”郝忻看到这段,只觉得人只要发放到宁古塔,十之***不能生还,不由自主为甄嬛父亲捏一把冷汗。
看完《甄嬛传》,郝忻查阅相关资料,宁古塔现在叫佳木斯。
历史温度,大兴安岭比佳木斯低5摄氏度左右。
别看只有5度之差,人们在宁古塔还能够生活,但进入大兴安岭就等于在打一个地狱级副本。
铁道兵一九六西年开发建设大兴安岭,用十九年时间在大兴安岭铺设了西通八达的铁路线。
郝忻没亲眼看过铁道兵开发大兴安岭。
在后世铁道兵纪念碑上,对铁道兵这段无比艰苦的开发史,用“爬冰卧雪、宿露餐风”八个字做了总结。
一九六八年七月,郝大海紧随铁道兵脚步,来到大兴安岭,挑战人类生存极限。
这些参加开发建设大兴安岭的铁路工人,要维护铁路运输线,要保证木材运出大兴安岭,还要建设自己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