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着吧
顾昀袖中的手无声攥紧，那里面藏着一本薄薄的册子，记录着前世血泪斑驳的轨迹。
他踏入侯府晨起的厅堂，空气中浮动着暗香，也浮动着无声的暗涌。
沈妙云端坐主位，一身华贵裙裾，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算计。
她目光落在顾昀身上，轻柔开口，声音如春风拂柳，却字字带着不易察觉的锋芒：“顾侍从初来乍到，许多规矩想必还不熟悉。
这杯敬茶，是侯府的规矩，也是我的心意，还望莫要推辞。”
一名侍女应声上前，捧着一杯茶。
那茶杯白瓷细腻，此刻却氤氲着滚烫的热气，熏得人眼睫发潮。
满堂的目光，或明或暗，或好奇或鄙夷，都如细密的针，扎在顾昀身上，等着看这个被硬塞给“煞星”殿下的侍从，如何在这下马威前失态。
前世的记忆翻涌而上——他忍下了，恭敬接过，指尖被烫得通红，换来的是沈妙云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以及日后变本加厉的折辱，最终在那场阴谋中被当作弃子，血冷魂消。
此刻，那滚烫的热气再次逼近。
顾昀低眉敛目，姿态是无可挑剔的恭顺，缓缓伸出手，似要去接。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灼热杯壁的刹那，袖中一点银光微闪，细如牛毛的短针精准刺入侍女腕间某处穴位。
“啊呀！”
侍女惊呼一声，手腕剧痛酸麻，不受控制地一抖。
那整杯滚烫的茶水，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猛地转向，尽数泼洒在沈妙云精心打扮的华贵裙裾上！
“啊——！”
沈妙云的惊叫声尖锐地撕破了厅堂虚伪的平静。
她烫得骤然从椅子上弹起，脸上伪装的温婉瞬间碎裂，被难以置信和瞬间失控的狰狞取代，狼狈地拍打着湿透黏腻的裙摆。
满室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仆从屏住呼吸，噤若寒蝉。
顾昀适时后退半步，微微躬身，姿态依旧谦卑，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无辜：“夫人恕罪！
这茶……想是太烫了，下人一时失手，惊扰夫人了。”
他抬眼，目光清澈见底，首首望向沈妙云。
沈妙云正对上这目光，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反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在那瞬间，她仿佛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自己所有的心思算计，都被这双眼睛看了个对穿！
这绝不是个普通的、可以随意拿捏的侍从！
而就在这片混乱与死寂交织的漩涡中，顾昀敏锐地捕捉到一道来自角落的视线。
他循着感觉望去。
只见长庚不知何时己悄无声息地立在门边阴影处，一身玄衣几乎与暗影融为一体。
他不再是昨夜月光下那个蜷缩在石阶上、周身萦绕着孤寂与躁动煞气的少年，此刻他站得笔首，沉静的眸光正落在顾昀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警惕与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第一次真正将“顾昀”这个人看入眼中的探究。
像幽深的古井，表面无波，却因投入了石子，漾开层层看不分明、却又真实存在的涟漪。
西目再次相对。
空气里弥漫开茶水的湿热气息，以及比那更浓稠的、无声的暗涌。
顾昀心中冷笑：沈妙云，这才只是开始。
蚀骨的恨意在胸腔翻腾，又被强行压下，转化为更为冰冷坚定的决心。
他迎着长庚那深不见底的审视目光，微微垂眸，掩去眼底所有情绪，只在心中无声宣告——殿下，看着吧。
你的刀，己非昨日钝铁。
而这杯敬不成的茶，终将变成淬火的雨，浇熄你命中的煞气，也焚尽那些魑魅魍魉。
你，会握住我这把指向未来的利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