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拔簪拒嫁
沈知微坐在镜前,指尖先触到鬓边那枚缺角玉簪。
冰凉的玉质贴着指腹,刻在簪身的“玦”字硌得她指骨发疼——这是靖王萧玦送她的最后物件,也是她被那杯毒酒呛得喘不过气时,攥到指节泛白的念想。
镜中女子穿着大红嫁衣,珠翠插满头,可那双眼睛里的死寂,连厚重的胭脂都盖不住。
“明早卯时启程,别误了吉时。”
嫡母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和前世催她上花轿时一模一样。
沈知微缓缓抬手,拔下斜插在发髻上的银簪。
簪子离发的瞬间,她故意松了力道,“叮”的一声脆响,银簪重重砸在妆奁里的青瓷碗上。
那碗是前世她陪嫁时唯一带的私物,此刻应声而碎,锋利的瓷片弹起来,划破了她的指尖。
殷红的血珠滴落在缺角玉簪上,像极了当年毒酒从她嘴角溢出的颜色。
“哎呀!”
沈知微低呼一声,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母亲,这嫁衣沾了血,怕是不吉利啊!”
屏风后的嫡母顿了顿,语气明显沉了几分:“不过是破了个碗,哪来那么多讲究?”
“可不止呢。”
沈知微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轻轻放在妆奁上,油纸散开,里面是块发馊的糕点,“这是昨日姐姐送来的桂花糕,我想着留到路上吃,今早却发现馊了。
女儿本就有些畏寒,今早起来头更晕了,许是昨夜着了凉——若是带着病气嫁去北疆,惹得将军府不快,误了姐姐的好姻缘,可怎么好?”
她故意把“姐姐”二字咬得极轻,却字字戳在嫡母心上。
替嫁本就是瞒着北疆将军府的勾当,若是沈知微真染了病,或是嫁衣沾血的事传出去,这门“好亲事”怕是要黄。
嫡母沉默片刻,终究是怕夜长梦多,只冷声道:“罢了,先让丫鬟给你熬碗姜汤,启程的事,明日再议。”
脚步声渐远,沈知微才敛了脸上的慌乱,指尖抚过袖中那页泛黄的纸——是老嬷嬷临终前塞给她的桂花糖糕方子,纸角都磨出了毛边,上面还留着老嬷嬷的指印。
“糖能盖苦,软能避锋”,老嬷嬷的话还在耳边,沈知微轻轻叹了口气,将方子重新藏好,又把那枚缺角玉簪放进镜台抽屉深处。
这一世,她不做替死鬼,不碰萧玦那个劫,只求守着西跨院的小厨房,把糖糕的甜,揉进侯府的冷日子里。
“姑娘,厨房的桂花晒好了,我给您拿来些?”
门外传来丫鬟春桃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沈知微应了声,春桃端着个竹筛走进来,见地上的碎瓷片,又看了眼沈知微指尖的伤口,惊得差点掉了竹筛:“姑娘,您这是……没事,不小心碰碎了碗。”
沈知微笑着拿了片晒干的桂花,凑到鼻尖轻嗅,“今年的桂花香得很。”
“可不是嘛!”
春桃也跟着笑,随手擦了擦窗棂上的雨珠,“方才我来的时候,好像看见西跨院门口有个玄色衣角闪过,许是哪个侍卫吧?
这雨天还在外头晃,也不怕淋着。”
沈知微捏着桂花的指尖顿了顿,抬眼望向窗外。
雨幕朦胧,什么都看不见,可镜台抽屉里的玉簪,却像是突然变得更凉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把桂花放进竹筛:“许是吧,不管了,明日咱们做些桂花糖糕,尝尝鲜。”
春桃应着去收拾碎瓷片,沈知微却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久久没动。
她知道,这侯府的算计,不会因为她装一次病就停下,可只要握着这糖糕方子,握着这“软能避锋”的底气,她总能护住自己,护住这西跨院的一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