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断定，我那位才华横溢的教授丈夫沈惟，只剩下最后三年。我当即办理休学，
陪在他身边悉心照料。人人都夸我是世间难得的贤妻。三年期满，
丈夫在他的得意门生林晓的陪伴下，平静地咽了气。林晓哭着握住我的手：师母，
老师他总说，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娶了您。我没有去操办葬礼，只是把自己关在书房。
直到收到一个加密邮件，是丈夫发来的。里面是一段视频。丈夫和林晓在游轮上举着香槟，
笑得肆意。亲爱的，我只是厌倦了你，又不想背负骂名罢了。多亏了你这三年的悉心照料，
现在晓晓知道该怎么照顾我了。顺便一提，你的休学申请是我伪造的，
你的导师以为你早已出国，你的位置，我也安排人顶替了。视频最后，
是林晓那张纯真的脸。师母，谢谢你帮我照顾沈惟这么多年。现在，他是我的了。
我静静看完视频，格式化了电脑。然后，我打开了丈夫书房里的保险柜。
里面是他筹备了十年、尚未发表的核心论文。我平静地署上了自己的名字，点击发送。
不管他在哪，在学术界，沈惟这个人，今天必须死。1.邮箱显示发送成功。我关上电脑，
走到窗边。楼下，沈惟的父母，我的公婆，正穿着一身黑衣，
双眼红肿地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他们哭得很有层次。婆婆捶着胸口，
哭喊他们唯一的儿子没了指望。公公扶着她，眼泪顺着皱纹淌下来，一声声叹气，
说沈惟孝顺，可惜命薄。一片哀戚中，他们没忘了夸我。多亏了儿媳苏苏，
我们家沈惟最后三年才没受罪。这孩子，自己学业都不要了，一步不离地守着，
人都熬瘦了一圈。宾客们投来同情又赞许的目光。没人知道，这栋别墅的书房里，
我刚刚亲手埋葬了他们的儿子第二次。手机震动。是林晓发来的消息。师母，节哀。
你还好吗？我好担心你。配图是她在游轮甲板上的自拍，夕阳给她镀了层金边，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青春又明媚。和我这三年在病房里熬出的黑眼圈、憔ें的皮肤，
对比鲜明。我回她：还好。那就好。你千万要保重身体，老师泉下有知，也会安心的。
我盯着泉下有知四个字。手指在屏幕上敲击。他的葬礼，你会来吗？
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回复。师母，对不起。我看到老师的遗物，
会忍不住伤心。她发来一个哭泣的表情。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我关掉手机。勇气。
她当然没有勇气。一个活人，怎么能参加自己的葬礼。我打开保险柜的下层。
里面是沈惟这些年所有的财务记录，厚厚一摞。他很谨慎，重要的东西从不放在网上。
这也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个，亲手递过来的把柄。我抽出几份标记着海外账户的资金流水，
拍了照。然后用一个新注册的邮箱，发给了学校的纪检委。匿名举报。
主题：关于已故教授沈惟涉嫌挪用科研经费的证据。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我走出书房，
下了楼。客厅里，婆婆看见我，立刻迎上来，拉住我的手。苏苏，你怎么下来了？
快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呢。她的手很凉，也很用力。妈，我没事。我挣开她，
沈惟的追悼会，我想亲自来办。婆婆愣了一下，随即眼眶又红了。好孩子，
真是难为你了。她身后，公公也点点头，一脸的沉痛和欣慰。林晓说得对，我得保重身体。
接下来的仗，会很长。我需要一个好身体，去看沈惟和他的家人们，
如何一步步走向我为他们准备好的地狱。2.追悼会定在三天后。
我选了沈惟生前最喜欢的一张照片做遗像。照片里，他站在国际物理学峰会的讲台上，
意气风发，背后是巨大的投影——量子意识的边界。那是他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
也是他学术生涯的开端。而我，要亲手把它变成结尾。追悼会当天，礼堂挤满了人。
学术界的泰斗，学校的领导，他的同事，他的学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惋셔和沉痛。
校长亲自上台致悼词，盛赞沈惟是物理学界一颗过早陨落的巨星，
他的离去是整个科学界的巨大损失。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婆婆已经哭晕过去一次，
此刻正由公公扶着，摇摇欲坠。我穿着黑色的长裙，安静地站在第一排，面容憔悴，
眼神空洞。我是最完美的悲伤妻子。只有我自己知道，平静的表象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我在等。等一个信号。上午十点整，全球最顶级的物理学期刊《弦论》的官网，
会准时更新最新一期的目录。为首的，就是那篇署着我名字的论文。
关于高维时空塌陷的拓扑不变量研究。这颗重磅炸弹，会将这场虚伪的悼念，
炸得粉身碎骨。司仪的声音在礼堂回荡：下面，有请沈惟教授的妻子，姜苏女士，
上台致辞。我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一步步走上台。聚光灯打在我脸上，有些刺眼。
台下，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我。我握住话筒，指尖冰凉。谢谢大家来送沈惟最后一程。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很多人都知道，沈惟这辈子，都扑在了物理上。
他总说，公式和理论，才是他生命中最浪漫的情诗。台下有人低声啜泣。我顿了顿，
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遗像上，沈惟那张自信的脸上。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
他还在修改他的论文。他说，那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也是最好的礼物。今天，
我想替他，把这份礼物送给大家。我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来了。
我没有理会，继续说下去。这份礼物，已经发表在了最新一期的《弦论》上。一句话，
让整个礼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台上的校长，和台下的泰斗们。
《弦论》是什么分量的期刊，他们比谁都清楚。能在上面发表文章，
是所有物理学家的终极梦想。沈惟……死了，还能发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
颤抖着拿出手机。他身边的几个人也纷纷效仿。很快，吸气声，惊呼声，此起彼伏。天啊，
是真的！第一篇！就是沈惟的题目！不对……作者……作者是姜苏？姜苏？
他妻子？她不是早就休学了吗？所有的目光，在一瞬间，全部聚焦到我身上。震惊，怀疑，
不解，探寻。我迎着这些目光，平静地开口。是的，作者是我。沈惟说，这篇论文，
是我和他共同的孩子。他走之前，把署名权，作为最后的礼物，送给了我。
我说得情真意切，眼角挤出一滴泪。台下，校长第一个反应过来，带头鼓起了掌。
沈教授高风亮节！姜女士也辛苦了！这是学术界的一段佳话啊！掌声雷动。
人们看着我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了敬佩。敬佩我这个为了丈夫，能放弃自己前途，
又能继承丈夫遗志的伟大女性。我站在一片赞誉的海洋里，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演员。
人群中，只有一个人没有鼓掌。是沈惟的导师，王宗明教授。他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看穿。3.王宗明是国内物理学界的泰山北斗，
也是沈惟最敬重的恩师。沈惟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他的提携。此刻，他看着我的眼神，
没有半点对佳话的感动，只有冰冷的审视。追悼会一结束，他就叫住了我。姜苏，
你跟我来一下。他的语气不容置喙。我跟着他来到礼堂僻静的后台。他一挥手，
让助理关上了门。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王宗明开门见山，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精明。
什么怎么回事？我装傻。别跟我装糊涂！他声音不大，压迫感却十足，
沈惟那篇论文，前后准备了十年，每一个数据，每一个推导，我都跟他讨论过。
那里面有你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我心脏一紧。我算到了一切，
却忽略了王宗明这个最大的变数。他是唯一一个，对这篇论文的诞生过程了如指掌的人。
王老师，我垂下眼帘，这篇论文的核心思想，确实是沈惟的。
但是后期的所有数据整理、模型修正和成文，都是我独立完成的。沈惟病重，
根本无法进行高强度的脑力劳动。是我日日夜夜守着他，替他一点点完善的。他说，
没有我，这篇论文不可能完成。所以，他把署名给了我。这套说辞，天衣无缝。
一个病入膏肓的天才，和一个悉心照料、同样才华横夕的妻子。这是一个动人的故事。
但王宗明不信。胡说八道！他一拍桌子，沈惟的性格我了解！学术就是他的命！
他就算死，也绝对不可能把第一作者让给任何人！更何况是你！他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
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我猛地抬头看他。更何况是我？王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冷笑一声，一个为了男人，能把自己的学业和前途弃之不顾的女人，
你跟我谈学术？你配吗？心口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原来如此。
在我休学照顾沈惟的那一刻起，在这些所谓的学术泰斗眼里，
我就已经不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学者了。我只是一个依附男人的，贤惠的，没有自我的附属品。
沈惟糊涂，我也不能看着他一辈子的心血，被你这么个女人窃取！王宗明指着我的鼻子。
姜苏，我给你一个机会。立刻发声明，澄清这篇论文的作者是沈惟。否则，
我会亲自向《弦论》和学校举报你学术不端！到时候，你就不是继承丈夫遗志的佳话，
而是窃取亡夫成果的学术小偷！你将在整个学术界，身败名裂！他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
每一个字，都扎在我的心上。手机又开始震动。我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一条陌生的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是一张照片。游轮的豪华套房里，沈惟穿着浴袍，
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对着镜头，笑得张扬。他的身后，林晓只围着一条浴巾，
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亲昵地靠着他的肩膀。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字。姜苏，
你敢动我的论文，我就让你死！是沈惟。他终于坐不住了。一个在国内德高望重的导师，
一个在海外逍遥法外的丈夫。前后夹击。他们都以为，吃定我了。我抬头，
看着王宗明那张布满正义感的脸，忽然笑了。王老师，您尽管去举报。我等着。
4.王宗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他愣在原地，脸色铁青。你……你不知悔改！
我没再理他，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廊里，公婆正焦急地等着。看到我，
婆婆立刻冲过来：苏苏，王教授跟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我看着她满是关切的脸。妈，没什么。王老师只是觉得，我不该要这个署名。
婆婆一听，立刻拉下脸。他凭什么这么说！沈惟都同意了的！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
外人管得着吗？她一边说，一边把我拉到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苏苏，你别怕。
有爸妈在，谁也别想欺负你。她的怀抱很温暖。说出来的话，也很动听。
如果我没有在沈惟的保险柜里，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的财产转移协议，我大概真的会感动。
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沈惟婚前财产，以及婚后以他名义购入的所有不动产，在他身故
后，全部由父母继承。与我这个妻子，没有半分钱关系。而他海外账户里那些见不得光的钱，
在他新生后，会定期转给他的父母，作为养老费。他们才是一家人。从始至终，
我都是个外人。一个被利用得干干净净的，工具人。我从她怀里退出来，冲她笑了笑。妈，
我知道了。我们回家吧。回到家，我把自己关进书房。王宗明的行动很快。当天下午，
物理系的系主任就给我打来了电话。语气很客气，但意思很明确。学校准备成立调查组，
针对此次《弦论》论文的署名问题，进行内部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
希望我能暂停一切对外发声。姜苏啊，这也是为了保护你。现在外面风言风语，
对你名声不好。学校相信你，但程序还是要走的。我平静地应下：好，我配合调查。
挂了电话，我打开电脑，登录了国内最大的学术论坛。果不其然，一个标题被顶上了热搜。
扒一扒物理学新晋女神姜苏，是学术佳话还是窃世大盗？帖子是匿名的。
里面详细讲述了沈惟是怎样一个为学术痴狂的天才，而我，又是怎样一个恋爱脑，
为了追随沈惟，从数学系转到物理系，最后又为了照顾他，毅然休学。字里行间，
都在暗示我学术水平堪忧，全靠沈惟提携。现在，更是趁着丈夫尸骨未寒，
窃取他最重要的学术成果。帖子里还贴出了我大学时的成绩单。和沈惟的全优相比，
我那几门刚过及格线的物理课成绩，显得格外刺眼。下面的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我就说有问题！一个休学三年的家庭主妇，能写出《弦论》级别的论文？
科幻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太恶心了！吃人血馒头吃到这份上！沈教授真是瞎了眼！
女人搞学术就是不行，脑子里都是情情爱爱，最后关头还要反咬一口。
王宗明教授已经实名向学校举报了，坐等调查结果，这种学术垃圾必须被清除出去！
我一条条翻看着。意料之中的舆论狂潮。沈惟和王宗明，一个在暗，一个在明，
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们想把我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很好。这正是我想要的。
闹得越大，摔得越惨。我关掉论坛，开始写第二封举报信。这一次，
是写给《弦论》期刊编辑部的。主题：关于沈惟教授过往论文涉嫌数据造假的初步证据。
附件里，是我连夜整理出的，沈惟过去发表的五篇核心期刊论文里，
存在的十几处数据异常和逻辑漏洞。这些漏洞很隐蔽。
如果不是对他整个研究体系了如指掌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而我，恰恰就是那个人。
这三年，我照顾他的生活，也照顾了他的学术。他所有的手稿，笔记，实验数据，
我都烂熟于心。我知道他每一个微小的进步，也知道他每一次为了赶进度，
而做的数据美化。现在，这些都成了我手里最锋利的刀。我不需要证明我是对的。
我只需要证明，他是错的。只要他的学术神格出现一丝裂缝，接下来，
就会有无数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替我将他撕碎。点击发送。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沈惟，
游戏才刚刚开始。5.《弦论》编辑部的回信，比我想象的要快。邮件里，
他们用严谨而克制的措辞，表达了对这件事的高度重视，并承诺会立即启动内部审查程序。
同时，他们也要求我提供更详实的证据。我早有准备。将保险柜里，
沈惟那些带着涂改痕迹的原始实验记录，一页页拍下来，加密打包，发送过去。
这些潦草的数字和符号，在别人眼里是天书。但在真正的专家眼里，是无法辩驳的铁证。
做完这一切，我接到了林晓的电话。她在那头，声音带着哭腔。师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网上那些人怎么能那么说你！太过分了！你放心，我已经帮你发帖澄清了！
我相信你！我听着她义愤填膺的表演，觉得有些好笑。是吗？澄清了什么？
我告诉他们，你对老师是真心的！你照顾老师有多辛苦，我都看在眼里！那篇论文，
一定是老师心甘情愿送给你的！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为我辩护。但每一个字，
都在强化我学术能力不行，全靠丈夫赠予的弱者形象。真是沈惟的好学生。
连捅刀子的方式，都如出一辙。林晓。我打断她。你知道吗？沈惟的导师，
王宗明教授，也认为是我偷了沈惟的成果。电话那头沉默了。怎么会……她喃喃自语，
王老师他……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或许吧。我轻描淡写，
学校已经成立了调查组。对了，你作为沈惟最后的学生，应该也会被叫去问话。
我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她的呼吸乱了一拍。我……我会被问什么？大概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