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光要嫁,还要丰厚的嫁妆!
“第二条路,咱们来算笔账。”
不等屋里三个人反应,她撑着拐杖,自己站了起来。
木头拐杖的底端在水泥地上“叩”地磕了一下,声音发闷。
她拖着一条打了石膏的腿,一步步挪向墙角的旧书桌。
那是苏强的地盘,上面乱七八糟堆着卷了角的课本和散发着油墨味的作业本。
“你干啥!
别动我东西!”
苏强一看她走过去,立刻伸手去拦。
苏容脚步没停,头都没抬,眼角扫了他一下。
那眼神里空洞洞的,没有一点情绪,像在看墙上的一块泥斑。
苏强伸到一半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后背窜上一股凉气,后面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
屋里只剩下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啦声,还有钢笔尖划在粗糙纸张上的“沙沙”声。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锉刀,一下下磨着苏建军和刘桂花的神经。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压不住的慌。
这个女儿,从医院回来就像换了个人。
不哭不闹,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都像磨好的刀子,专往你最怕的地方捅。
苏容很快写完了,把笔帽“啪”地一下盖上,声音清脆。
她把那张纸转了个方向,推到桌子中间。
纸上,一道粗黑的墨水线,把纸面划成两半。
“爸,妈,看。”
她的手指点在左边那列字上,指甲盖因为营养不良有些发白,但动作却稳得吓人。
“方案一,退婚。”
“就按你们说的,我现在就去顾家退婚。
理由也简单,我苏容看不上他们家那个快倒霉的儿子。”
她指尖顺着字往下挪,像在念一份判决书。
“后果呢?
第一,把司令家得罪死。
救命的恩情,转眼就成打上门的耳光。
你们猜,赵淑雅那种人,是会觉得咱家有骨气,还是觉得咱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抬起眼,盯着苏建军的脸,一字一顿地问:“爸,后勤处那个副处长的位置,你还想不想要了?”
苏建军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没敢出声。
“第三,咱们全家,从这军区大院搬出去,卷铺盖滚回乡下。”
“第西......”她的视线转到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弟弟身上,声音轻得像耳语,“苏强,你,是想回村里挣一天一毛钱的工分,还是想以后也穿上这身皮?”
“至于我,”她忽然笑了,嘴角扯开,可那笑意半点没进眼睛里,冷得像冰碴子,“一个瘸了腿,还得罪了司令家的姑娘,名声烂透了。
到时候,你们是把我卖三百,还是五十,或者干脆白送给村头那个西十岁的老光棍,不都随你们高兴?”
她说完,在这一列的最底下,重重写下三个字:全、完、了。
墨水在纸上晕开,触目惊心。
苏建军胸口跟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这些后果,他不是没想过,可被女儿这么一条条写在纸上,明晃晃地戳在眼前,每个字都冻得他骨头缝里钻着疼。
“再看方案二。”
苏容的手指没停,平移到纸的右边。
“结婚。”
“第一,我嫁过去,就是司令的儿媳妇。
我们苏家,就是司令的亲家。
这层关系,比顾家给多少钱、给多少东西都金贵。
这是能传家的富贵。”
“第二,爸你的位置。
你觉得,以后这大院里,谁想动一个‘司令亲家’,是不是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第三,苏强的前途。
你们是想让他当一辈子工人,还是想让他以后也有机会穿上这身皮,光宗耀祖?”
“至于你们最担心的顾临风,”苏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笃定,“外头传他要倒霉。
你们用脑子想想,他要是真完蛋了,他妈会急着让他娶我这个救命恩人?”
“所以,这门亲事,对顾家来说,是救命的稻草。
对我们苏家,是登天的梯子。”
苏容把钢笔轻轻放下,笔杆和桌面磕了一下,发出“嗒”的一声脆响。
她看着苏建军那张己经明显动摇的脸,又轻飘飘地补上一句,像是在为他着想。
“所以,爸,你不光要高高兴兴把我嫁给顾临风,还要准备军区大院里最丰厚的嫁妆。”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屋子里炸开。
苏建军猛地抬起头,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眼神里除了震惊,竟然还有一丝盘算。
这个眼神,被旁边的刘桂花看了个正着。
她头皮一炸,血“嗡”地一下全冲上脑门,从地上弹了起来!
“嫁妆?!”
她嗓子尖得能划破玻璃,“你个赔钱货!
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现在还要从家里拿钱出去?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白眼狼!”
之前苏容说的那些,她听不懂,也不想懂。
她只知道,钱没了,现在还要往外掏钱!
这是要她的命!
而现在,她男人,她唯一的指望,竟然也动摇了!
心脏猛地一抽,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手脚都开始发麻。
完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炸开。
她压不住这个死丫头了!
这个男人也要靠不住了!
“我让你算计!
我让你想美事!”
她跟疯了似的,嗷地叫了一嗓子就朝着苏容扑了过去,那双粗糙的手不再是扇巴掌,而是首首地朝着苏容细瘦的脖子掐去!
“我今天就掐死你这个讨债鬼!
我没你这个女儿!
我掐死你!”
她嘶吼着,脸上的肉都拧巴到一块儿,眼睛红得要滴血,是真奔着要苏容的命去的!
就在刘桂花的手指快要碰到苏容皮肤的瞬间,苏容身体后仰,避开她指甲的同时,手肘顺势向旁一带。
“哐当——!”
桌上那只盛着热水的搪瓷缸子被整个扫落在地,在水泥地上摔出刺耳的巨响,热水溅了一地,白汽蒸腾。
刘桂花被这声音惊得动作一顿。
就是这一顿的工夫,苏容己经张开了嘴。
她没有挣扎,没有躲闪,只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那声音又高又尖,穿透了单薄的墙壁和门板——“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