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酪浆泼脸太和七年的朝会，酪浆的酸馊气裹着羊膻味，在太极殿里翻涌。
元宏攥着朝服下摆的手骨节泛白，指腹碾过绣得歪歪扭扭的日月纹——那是鲜卑绣娘依着他的意思缝的，却被拓跋他昨夜在私宴上笑成"汉家小儿的涂鸦"。
殿下三十余位鲜卑亲贵都盘腿坐在矮榻上，矮几上堆着油光锃亮的烤羊腿，羊角碗里的酪浆晃出奶白的弧线。
拓跋他啃着羊骨，油汁顺着花白的胡须往下滴，忽然把骨头往地上一摔，瓷实的青砖竟磕出个浅坑。
"陛下要废宗主督护制？
"他剔着牙，唾沫星子溅到前排汉臣的朝服上，"那些汉民佃户，本就是咱鲜卑贵族的私产！
你要把他们放出去，是想断了亲贵的活路？
"元宏端坐在龙椅上，玄色冕服的十二章纹在殿柱投下的阴影里浮动。
他没看拓跋他，目光落在阶下那排垂着头的汉臣身上——崔浩的孙子崔衡衣领上还沾着昨日被亲贵泼的酪浆印，吏部尚书李冲的手按在笏板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周礼》有云，民为邦本。
"元宏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凿子，"平城方圆百里，流民己达三万，都被宗主们圈成奴隶。
去年冬天冻死在街头的，光登记在册的就有七百余人——""冻死活该！
"拓跋他猛地站起来，矮榻被他踹得翻倒，羊角碗在地上滚了三圈，酪浆溅湿了他的狼皮靴，"汉民就是贱骨头！
当年太武帝灭了南朝，就该把这些汉狗全赶到漠北喂狼！
"最后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殿内瞬间死寂。
崔衡"嚯"地抬头，额角青筋暴起，却被李冲死死按住。
几个老臣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垂下了头。
他们都记得，三年前光禄大夫高允就是因为反驳这句话，被拓跋他命人按在雪地里灌了三碗酪浆，至今落下咳嗽的病根。
元宏缓缓站起身，龙椅的扶手上雕刻的狼头吞口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冰冷的铜眼盯着他。
他走下三级台阶，停在拓跋他面前——这位须发皆白的亲王比他高出一个头，常年骑射的身板像块黑石，身上的羊膻味几乎要盖过龙涎香。
"皇叔刚才说什么？
"元宏的声音很轻，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拓跋他梗着脖子，唾沫星子喷到元宏脸上："我说汉狗——"话音未落，元宏忽然抄起旁边矮几上的羊角碗。
那碗刚被亲贵喝空一半，剩下的酪浆还泛着细密的泡沫。
他手腕一扬，不是泼，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掼过去！
"啪！
"酪浆混着碎瓷片，结结实实地糊在拓跋他脸上。
羊奶顺着他花白的胡须往下淌，几片碎瓷嵌在他的颧骨上，渗出血珠。
整个太极殿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像是被掐断了。
鲜卑亲贵们瞪圆了眼，手里的羊腿"啪嗒"掉在地上；汉臣们猛地抬头，崔衡的嘴唇哆嗦着，几乎要笑出声来。
拓跋他抹了把脸，摸到一手黏腻的酪浆和刺痛的伤口，那双浑浊的老眼瞬间充血："你...你敢动我？！
"元宏指着地上那半块沾着血的羊角碎片，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这碗，上个月是不是你用来砸死了劝你减租的汉臣王显？！
"他往前走一步，几乎贴着拓跋他的鼻尖，字字如凿："你说这碗里盛的是酪浆？
不！
这里面盛的是汉臣的血！
是平城百姓的骨头渣子！
"拓跋他被问得一窒。
王显确是他杀的，那天他在封地宴客，老臣抱着租册哭谏，他一时动怒，顺手就将手边的酪浆碗砸了过去，正中小额...这事他以为做得隐秘，没想到皇帝竟知道了。
"你...你血口喷人！
"拓跋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拔刀啊！
"元宏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去年拓跋他的护卫在狩猎时"误射"留下的，"你敢拔刀，就把你私藏漠北骑兵、勾结柔然的事，当着满朝文武说清楚！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殿中。
拓跋他的手僵在刀柄上，脸色瞬间从涨红变成惨白。
他私通柔然的事做得极为隐秘，连贴身护卫都不知情，皇帝怎么会...元宏盯着他僵死的手，忽然冷笑一声，转身看向阶下："崔衡！
""臣在！
"崔衡猛地出列，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把这羊角碗的碎片收好。
"元宏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拿去刑部，验验上面的血，是不是王显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面相觑的鲜卑亲贵："今日朝会，议宗主督护制改革。
谁再敢说汉狗二字，谁再敢阻拦，就用这羊角碗的碎片，好好照照自己的心——看看里面装的是牧民的赤诚，还是豺狼的贪心！
"拓跋他瘫坐在翻倒的矮榻上，碎瓷片扎进掌心也没察觉。
他看着元宏转身走上龙椅的背影，那玄色的冕服在晨光里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竟让他生出几分莫名的恐惧。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风，卷起阶前的尘土。
崔衡捧着那沾血的瓷片，指尖微微颤抖，却觉得胸口那口憋了多年的气，终于顺畅地吐了出来。
元宏坐回龙椅，指尖轻轻敲着扶手。
他知道，这碗酪浆泼出去，平城的天，要变了。
而藏在殿角阴影里的那个小太监，己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他得赶紧把这里的消息，传给云冈石窟里那个正在凿石头的年轻人。
元宏攥着朝服下摆的手骨节泛白，指腹碾过绣得歪歪扭扭的日月纹——那是鲜卑绣娘依着他的意思缝的，却被拓跋他昨夜在私宴上笑成"汉家小儿的涂鸦"。
殿下三十余位鲜卑亲贵都盘腿坐在矮榻上，矮几上堆着油光锃亮的烤羊腿，羊角碗里的酪浆晃出奶白的弧线。
拓跋他啃着羊骨，油汁顺着花白的胡须往下滴，忽然把骨头往地上一摔，瓷实的青砖竟磕出个浅坑。
"陛下要废宗主督护制？
"他剔着牙，唾沫星子溅到前排汉臣的朝服上，"那些汉民佃户，本就是咱鲜卑贵族的私产！
你要把他们放出去，是想断了亲贵的活路？
"元宏端坐在龙椅上，玄色冕服的十二章纹在殿柱投下的阴影里浮动。
他没看拓跋他，目光落在阶下那排垂着头的汉臣身上——崔浩的孙子崔衡衣领上还沾着昨日被亲贵泼的酪浆印，吏部尚书李冲的手按在笏板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周礼》有云，民为邦本。
"元宏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凿子，"平城方圆百里，流民己达三万，都被宗主们圈成奴隶。
去年冬天冻死在街头的，光登记在册的就有七百余人——""冻死活该！
"拓跋他猛地站起来，矮榻被他踹得翻倒，羊角碗在地上滚了三圈，酪浆溅湿了他的狼皮靴，"汉民就是贱骨头！
当年太武帝灭了南朝，就该把这些汉狗全赶到漠北喂狼！
"最后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殿内瞬间死寂。
崔衡"嚯"地抬头，额角青筋暴起，却被李冲死死按住。
几个老臣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垂下了头。
他们都记得，三年前光禄大夫高允就是因为反驳这句话，被拓跋他命人按在雪地里灌了三碗酪浆，至今落下咳嗽的病根。
元宏缓缓站起身，龙椅的扶手上雕刻的狼头吞口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冰冷的铜眼盯着他。
他走下三级台阶，停在拓跋他面前——这位须发皆白的亲王比他高出一个头，常年骑射的身板像块黑石，身上的羊膻味几乎要盖过龙涎香。
"皇叔刚才说什么？
"元宏的声音很轻，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拓跋他梗着脖子，唾沫星子喷到元宏脸上："我说汉狗——"话音未落，元宏忽然抄起旁边矮几上的羊角碗。
那碗刚被亲贵喝空一半，剩下的酪浆还泛着细密的泡沫。
他手腕一扬，不是泼，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掼过去！
"啪！
"酪浆混着碎瓷片，结结实实地糊在拓跋他脸上。
羊奶顺着他花白的胡须往下淌，几片碎瓷嵌在他的颧骨上，渗出血珠。
整个太极殿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像是被掐断了。
鲜卑亲贵们瞪圆了眼，手里的羊腿"啪嗒"掉在地上；汉臣们猛地抬头，崔衡的嘴唇哆嗦着，几乎要笑出声来。
拓跋他抹了把脸，摸到一手黏腻的酪浆和刺痛的伤口，那双浑浊的老眼瞬间充血："你...你敢动我？！
"元宏指着地上那半块沾着血的羊角碎片，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这碗，上个月是不是你用来砸死了劝你减租的汉臣王显？！
"他往前走一步，几乎贴着拓跋他的鼻尖，字字如凿："你说这碗里盛的是酪浆？
不！
这里面盛的是汉臣的血！
是平城百姓的骨头渣子！
"拓跋他被问得一窒。
王显确是他杀的，那天他在封地宴客，老臣抱着租册哭谏，他一时动怒，顺手就将手边的酪浆碗砸了过去，正中小额...这事他以为做得隐秘，没想到皇帝竟知道了。
"你...你血口喷人！
"拓跋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拔刀啊！
"元宏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去年拓跋他的护卫在狩猎时"误射"留下的，"你敢拔刀，就把你私藏漠北骑兵、勾结柔然的事，当着满朝文武说清楚！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殿中。
拓跋他的手僵在刀柄上，脸色瞬间从涨红变成惨白。
他私通柔然的事做得极为隐秘，连贴身护卫都不知情，皇帝怎么会...元宏盯着他僵死的手，忽然冷笑一声，转身看向阶下："崔衡！
""臣在！
"崔衡猛地出列，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把这羊角碗的碎片收好。
"元宏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拿去刑部，验验上面的血，是不是王显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面相觑的鲜卑亲贵："今日朝会，议宗主督护制改革。
谁再敢说汉狗二字，谁再敢阻拦，就用这羊角碗的碎片，好好照照自己的心——看看里面装的是牧民的赤诚，还是豺狼的贪心！
"拓跋他瘫坐在翻倒的矮榻上，碎瓷片扎进掌心也没察觉。
他看着元宏转身走上龙椅的背影，那玄色的冕服在晨光里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竟让他生出几分莫名的恐惧。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风，卷起阶前的尘土。
崔衡捧着那沾血的瓷片，指尖微微颤抖，却觉得胸口那口憋了多年的气，终于顺畅地吐了出来。
元宏坐回龙椅，指尖轻轻敲着扶手。
他知道，这碗酪浆泼出去，平城的天，要变了。
而藏在殿角阴影里的那个小太监，己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他得赶紧把这里的消息，传给云冈石窟里那个正在凿石头的年轻人。
相关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