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存活录

我发现那本手册时，闭馆铃声刚响过第三遍。

作为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市图书馆管理员，我——苏默，二十七岁，单身，发际线略有危机——本该在晚上九点完成图书归位工作后准时下班。

但就在我推着还书车经过三楼社科区时，一本暗红色封面的手册从书架顶层砸在了我的头上。

"《夜间图书馆工作守则》？

"我揉着被砸中的额头，捡起这本没有编号的册子，"馆里什么时候有这种..."我的话戛然而止。

整个三楼突然安静得可怕，连空调运转的嗡嗡声都消失了。

我下意识看向窗外，本该车水马龙的市中心街道此刻漆黑一片，远处连一星灯火都没有。

手机显示无信号，时间定格在21:07。

手册在我手中自动翻到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用印刷体工整地写着：致今晚的值守员：为确保您安全度过值班时间，请严格遵守以下规则。

记住，图书馆闭馆后的图书不会自己移动，如果发现书的位置改变，请立即前往员工休息室并锁门，首到清晨六点。

我后背窜起一阵凉意。

就在十分钟前，我亲眼看见D排书架最上层的《欧洲中世纪史》自己滑出了半截。

"恶作剧吧..."我干笑两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图书馆里显得异常刺耳。

为证明这只是个无聊玩笑，我决定继续完成图书归位工作。

当我把《量子物理入门》放回Q区时，身后传来清晰的"啪嗒"声——是书掉在地上的声音。

转身时，我发现自己看到了D排书架尽头有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手册在我口袋里突然发烫，我颤抖着掏出来，发现第二页浮现出新的文字：补充规则1：如果在书架间听到脚步声，请确认脚步声数量。

若是双数，可以继续工作；若是单数，请屏住呼吸数到30。

"咚、咚。

"两声清晰的脚步声从哲学区传来。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那绝不是幻觉——哲学区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像有什么东西正沿着书架缓慢行走。

"有人吗？

"我喊道，随即想起手册上的警告，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脚步声停了。

然后是第三声。

"咚。

"单数。

我死死捂住嘴巴开始默数。

数到17时，哲学区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书页快速翻动的"沙沙"声，有什么东西正以非人的速度在书架间移动。

数到30的瞬间，所有灯光恢复正常。

我瘫坐在地上，发现手中的手册多了条用血红墨水写就的规则：紧急情况应对：如果看到穿红色工作服的管理员，不要与其对话。

它问你任何问题，都必须用"我不知道"回答。

我的工作服是蓝色的。

市图书馆从未有过红色工作服。

"苏默？

你还在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我抬头看见同事张姐穿着鲜红如血的工作服，站在儿童阅览室门口冲我微笑。

她的嘴角咧得太大，几乎碰到耳根。

"你怎么还没下班啊？

"她歪着头问，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

我想起规则，死死咬住嘴唇。

"问你话呢，小苏。

"张姐向前走了一步，灯光照在她身上却没有影子，"馆长让我来通知你，今晚要盘点F区的书目..."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

真正的张姐今天请假去参加儿子家长会了。

"我...不知道。

"我机械地回答。

张姐的笑容消失了。

她的眼球突然转向不同方向，左眼盯着我，右眼却诡异地看向天花板："你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

"她的声音开始扭曲，像好几层声音叠在一起。

"我不知道！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张姐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

在彻底消失前，她最后说了句："那你要记住...不要相信..."后半句话变成了刺耳的电流杂音。

我瘫坐在椅子上，发现手册上又多了行字：你做得很好。

现在快去员工休息室，路上不要回头。

记住，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那都不是人类能发出的。

通往休息室的走廊似乎比平时长了三倍。

我能感觉到有冰冷的气息喷在颈后，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贴着我后背呼吸。

转角处的消防柜玻璃反射出我身后——有个模糊的黑色人形正趴在我背上，它的头旋转了180度，正对着我的后颈咧嘴微笑。

我死死盯着手册上的最后一条规则：到达休息室后，请烧毁本手册。

明早你会收到新的规则。

祝你好运，被选中者。

当休息室的门终于锁上时，我点燃了打火机。

火焰吞没手册的瞬间，整栋图书馆响起无数本书同时翻页的"哗啦"声，其中夹杂着某种生物愤怒的尖啸。

窗外，月亮变成了血红色。